(本學期在進行一項攝影師和creative writer合作的項目,因此要做一個介紹藝術家怎樣將其作品和文字相結合presentation。在中國的藝術品中,漢字常常不僅是說明性的,而其本身構成一種視覺藝術的元素。因此在準備的過程中撰寫此文,講述漢字的書法與篆刻藝術,並提及漢字對中國文化的影響,也介紹徐冰先生是如何使用漢字的元素進行當代藝術創作的。) 在中國藝術中,有些西方所沒有的元素,就是以文字本身作為視覺藝術。在中國,從建一座大樓到印一本小書,請名人題字常常是必不可少的環節。當然有借名聲以貼金的,但是也說明了中國文字本身有其獨特的藝術性。 長城常常稱為中國的代表,中國人也似乎熱衷於修築長城,從春秋戰國時的零星修築,到秦代全國性的貫通,以及後來歷代的修繕,再有戚繼光極具創意的“海岸長城”。抵禦外敵的目的到底起到多少,比起修築時的勞民傷財,或許是微不足道;但是長城帶來的封閉地域里的安逸,似乎總是讓人得到了一種自給自足的安全感。 秦長城早已淹沒在黃土之中,殘磚斷瓦留待後人憑弔。然而始皇帝連接了另一段長城,如今依然守衛着中國的文化,那就是統一了的漢字。甲骨文,金文、籀文(石鼓文),統一后的小篆,以及後來的隸書並種種字體,漢字罕見的傳承性就如同在歷史中修築了堅固的長城,讓中國文化可以在一個封閉中悠然自得的靜靜發展。 (當然如今又在建立一座新的長城,為裡面的一些人提供了點提心弔膽的安慰。磚土的長城在抵禦外地上從未真正起過作用,漢字的文化長城也隨着近六十年來的革新以及外語教育的普及開始變得千瘡百孔。這一座隱形的長城是否真的能夠抵禦糟粕,或是反而讓低俗在封閉中成長呢?) 幾千年來,漢字從結構上和字義上都沒有被人為刻意的改變,只是隨着時間的流逝緩慢的創造出新字和字體。以漢字本身的結構為素材的藝術就迅速的發展,其中主要的包括書法和篆刻。 在西方世界中,飽學之士未必和視覺藝術家有必然的聯繫;而在中國,大知識分子往往在書法上也有一定的造詣。或許因為字母文字多是對讀音的描述,不需要很多的訓練就可以開始閱讀和書寫,而漢字卻和語音沒有直接的聯繫,必須在明白和習練了上千個單字之後才能流利的閱讀與書寫。中國讀書人都經歷過從小描紅習字的漫長里程,於是在書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根基。 徐冰:英文方塊字書法入門(仿拓片及描紅本),裝置藝術,哥本哈根,1994 當然這種臨摹複製的學習方式是否為藝術創作,可能有爭議。能寫一手漂亮蠅頭小楷的人或許並不足以稱為書法家,但是其在書法美學上受到的訓練卻是不容否定的。漢字書法成為讀書人通行的藝術,這樣也就無怪乎留名題字的盛行了。 另一方面,書法的全民性也帶來了和權力的緊密結合。一個時代中,真正的書法家或許鳳毛麟角,然而即是人人都懂些書法,那麼權貴們的筆墨也自然就被重重貼金。豈不見現今重點大學大學、各地黨報以致許多協會組織都使用整齊劃一的字體,就彷彿其作者的年代中的中國人穿的制服一般。 篆刻是另一種以文字為基礎的視覺藝術。中國篆刻之源頭和西方的封印(英文均可作seal)是類似的,都是功能性的需求,用以表明身份。早期的篆刻因為工藝的複雜是由專人完成的,在明朝之後發現花乳石可以刻印,於是文人自製印章成為篆刻藝術的主流。之後許多的書畫家都根據自己的需求和審美製作印章,這些印章成為中國藝術品獨特的風景。 漢字書法大多數使用隸書及以後的字體,書法大師也不斷創造出新的字體。而篆刻更加註重於溯源,通常追溯到小篆或更早期的文字。 除了單獨的書法和篆刻作品,中國的繪畫等許多藝術形式都和書法篆刻相結合。大多數中國繪畫作品上都會有文字的成分,這和西方繪畫是非常不同的。這些文字的內容包括作者的名字、創作時間和地點,也有許多作品用文字描述創作者的靈感,比如書寫詩歌短文等。在內容以外,文字本身的形態成為構圖的一部分,以書法本身的視覺美感加入作品的整體之中。作者即使不留字,往往也要欽印。更奇的是,不僅作者,收藏者也要欽印一枚,於是轉手多次的藝術品上常常有許多的收藏者印。這就對收藏者的美學素養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若是使用了不佳的印章,或是在不恰當的位置,都可能要破壞掉一部傳世名作。 繪畫、書法、篆刻,就在漢字的長城之內舒適的流傳,直至近世。中國的繪畫稱作國畫,似乎是在喻示這就是正統的藝術形態,從唐宋至今就沒有很大的改變;就如中國在許多西方人心中的印象,永遠是在遠方城牆後面羞澀若隱古裝相扮。 徐冰:天書,裝置藝術,The National Galler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