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本文參考賈玉銘牧師的講義,與2009年12月15日在布魯明頓華人基督教會第一次傳講。2010年夏天結合“信徒受審判”,在中國極北方一教會系統講論末世論。學習末世論,並不是消極的事情,而是讓信徒警醒,知道現在所當行的,也帶來盼望,更積極地按照主的吩咐,去過現在的生活。 布魯明頓華人基督教會主日學靈程七講之七 耶穌之再來 所以你要把所看見的,和現在的事,並將來必成的事,都寫出來。(啟一19) 此後,我觀看,見天上有門開了,我初次聽見好像吹號的聲音,對我說,你上到這裡來,我要將以後必成的事指示你。(啟四1) 念這書上預言的,和那些聽見又遵守其中所記載的,都是有福的。因為日期近了。(啟一4) 一、基督降臨空中,教會被提到與主相遇 我們現在照主的話告訴你們一件事.我們這活著還存留到主降臨的人、斷不能在那已經睡了的人之先.因為主必親自從天降臨、有呼叫的聲音、和天使長的聲音、又有 神的號吹響.那在基督裡死了的人必先復活。以後我們這活著還存留的人、必和他們一同被提到雲裡、在空中與主相遇.這樣、我們就要和主永遠同在。(帖前四15-17) 二、七年大災難:第七十個七 為你本國之民、和你聖城、已經定了七十個七、要止住罪過、除淨罪惡、贖盡罪孽、引進〔或作彰顯〕永義、封住異象和豫言、並膏至聖者。〔者或作所〕你當知道、當明白、從出令重新建造耶路撒冷、直到有受膏君的時候、必有七個七、和六十二個七.正在艱難的時候、耶路撒冷城連街帶濠、都必重新建造。過了六十二個七、那受膏者〔那或作有〕必被剪除、一無所有、必有一王的民來毀滅這城、和聖所.至終必如洪水沖沒、必有爭戰.一直到底、荒涼的事已經定了。一七之內、他必與許多人堅定盟約、一七之半、他必使祭祀與供獻止息.那行毀壞可憎的〔或作使地荒涼的〕如飛而來、並且有忿怒傾在那行毀壞的身上、〔或作傾在那荒涼之地〕直到所定的結局。(但九24-27) 七十個七的解釋: 主前445年,重建耶路撒冷(尼希米重建城牆),開始七十個七; 主前405年,經過七個七,聖殿完工; 主後29年,經過六十二個七,耶穌被定十字架,受膏者被剪除;(猶太歷法計一年360天) (間隔:教會時代,外邦人得救) 將來的日子:耶穌降臨空中,第七十個七開始,即末世的大災難。 地上:七年災難,敵基督掌權 災難的代表:七印、七號、七碗 […]

近日讀了些較早的紅學論著。緣由甚巧,在上海書攤偶見林語堂先生的《平心論高鶚》,躊躇未購,至北京又見同樣的內容,書內還附有胡適先生的《紅樓夢考證》和俞平伯先生的《紅樓夢研究》,於是決定一讀。 之前寫了兩篇紅樓的文章,現在想起來很慚愧:當時是久別後又撿起,許多印象淡薄了;現在想來,不少論述是錯誤的。 第一篇文章(末世裡一縷悲涼–談《紅樓夢》與《京華煙雲》),我以為可取之處,在於論述《紅樓夢》的悲劇性,認為紅樓的悲劇,不僅僅是愛情層面,而是一個大廈將傾時無可奈何的全面悲劇。文中也有一個很大的錯誤,我以為林語堂先生寫《京華煙雲》是在甲戌本發現以後,他或許會認同胡適等考證派的紅學觀點。現在看來,此說大謬,林語堂所認定的,后四十回是雪芹原著,高蘭墅不過是修訂者。 於是回想起近期看的一些早期紅學文章,比較不同著者的觀點,再參照現在所流行的主流論點,略略思索,彷彿有些趣味。 首先是胡適先生的《紅樓夢考證》,1921年完成,“新紅學”的開山之作。這篇文章其實極短,主要內容是對舊紅學宣戰,也就是蔡元培先生等所倡導的“索隱派”。索隱派認為紅樓夢是在隱射清朝的某些事件,比如順治帝和董鄂妃,或是納蘭性德家事,或是說為反清復明而作,不一而足,胡適都一一批駁,提出自己的觀點:紅樓夢是曹雪芹以自己的家事為基礎所創作的一部自傳性小說,這是考證派新紅學的第一個論點。 考證派的第二個論點,即后四十回為高鶚所續,在《紅樓夢考證》中提到卻沒有詳細論述。蓋因此文寫於胡適得到“甲戌本”之前,當時他認為曹雪芹只完成了八十回,到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才有一百二十回的紅樓夢,程偉元是說謊者,后四十回是高鶚所著。不過得到脂批本之後,胡適的觀點略有改變,因為脂本中明確暗示了後半部的情節,於是胡適也認同曹雪芹是完成了後半部(至少是殘稿)的。 在胡適之後,俞平伯先生的《紅樓夢研究》了承續《紅樓夢考證》的主要論點。這部書早先是1923年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的《紅樓夢辯》,之後幾年中有許多紅學史料被發現,特別是甲戌本和庚辰本兩個脂本的問世。1950年俞平伯修訂了《紅樓夢辯》,於是有《紅樓夢研究》一文。 這篇文章比胡適的文章長很多。胡文更多論述新紅學第一論,即自傳說,俞文即矛頭直指高鶚,主要內容是論述續書的不可能、論證后四十回是高鶚的作因、以及批駁高續的粗劣之處。俞平伯舉出許多例子,認為程偉元所謂得到的后四十回的回目就是假的,後來巧得其餘書稿更是無稽之談。高續和前八十回有一些不銜接的地方。俞平伯認為特別有矛盾的,列舉了二十點,包括寶玉中舉、出家的方式以及封為文妙真人、賈府沐恩延世澤、黛玉論科舉、寶釵籠絡寶玉、賈母鳳姐對黛玉態度之改變等等。可以發現,現在主流紅學的論點,多是基於俞平伯這篇文章的。值得一提的是,俞平伯的文章正文中還沒有以脂批作為根據,只是依據文本的內容得出了這些結論;當然其中許多被後來的脂批研究所支持。 對於高鶚的作用,胡適和俞平伯也說了一些肯定的話。紅樓夢是中國舊小說中罕見的一部悲劇結尾的作品。在那個不容悲劇、喜好大團圓結局的年代,有許多紅樓夢的續書人(在高本之後續的),巴不得把黛玉寫得起死回生,讓寶玉封王拜相才好;在那個時代背景下,高鶚的狗尾續貂以假亂真刻意隱瞞(按照胡、俞的觀點),讓人錯以為這是雪芹原著,以至於不敢從八十回起亂改,總還是大抵保留了原著的悲劇意味。從這點看來,高鶚是有貢獻的。 林語堂先生於1957年做了《平心論高鶚》一文,主要批駁俞平伯的觀點。題曰“平心”,林語堂寫得很犀利的。文章逐條批駁了俞平伯的論點,認為俞平伯提出的后八十回的問題,基本都是他個人的喜好問題,例如以上提出的幾點,是他不喜歡情節如此發展,但是和前八十回的伏筆和暗示卻沒有根本的矛盾,倒是基本吻合。至於在脂批中提到而後四十回里沒有的那些情節,有許多是在脂硯齋的時候就“迷失無稿”的,高鶚得到的是一個殘稿,遺失的部分自然是已經遺失了,和前面不銜接的責任不在高鶚身上。還有一些文本的硬傷,比如人物年齡忽大忽小的問題,在八十回就有,也不是高鶚單獨弄出來的。從客觀上說,林語堂認為如果曹雪芹“十年辛苦不尋常”只弄出了個八十回,高鶚卻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續出了四十回,還和前面的情節大體銜接妥當,言語和原著很相近,若是如此,高鶚的才情必遠在曹雪芹之上,實在是不合情理的。 值得一提的是,俞平伯晚年對高鶚續書說的觀點也有所變化。這是在林語堂的文章之前就開始有的變化,但是相信林文應當也起了一些作用。林語堂文中批判了俞平伯,多有調侃之詞;也對周汝昌不太客氣,大約是因為周汝昌五十年代出版的《紅樓夢新證》有些那個年代的語調,咄咄逼人,所以林語堂也就對他咄咄逼人一把。後來周汝昌在七十年代再版的《紅樓夢新證》裡面又嚴詞反駁了林語堂,或許還是和年代有關,少不得用些文革語言了。當然這是題外話。 最後要提的是張愛玲於1976年做的《紅樓夢魘》,這在前文(三歎紅樓夢未完)已經提過了,不詳論。和前面三位的觀點不同,張愛玲認為紅樓夢是一個未完稿,在曹雪芹的十年修改中,有很多人物、情節、結局的變化。“舊時真本”是早期的一百回本,已經完成了的,然而後來曹雪芹繼續修訂,又加入“風月寶鑒”一書的內容,而這個修訂並沒有完成。對於今本后四十回,張愛玲相信是高鶚續的,並沒有就此論證。 總結一下各家的觀點: 曹雪芹是否寫完了紅樓夢? 是:胡適(後期觀點)、俞平伯、林語堂 否:胡適(早年觀點)、張愛玲 今本后四十回是否是曹雪芹的原著(或在殘稿上整理)? 是:林語堂、俞平伯(晚年觀點) […]

復活節時翻譯了一首詩歌,“O Sacred Head, Now Wounded”,英文版有11段。這首詩歌常見的翻譯是劉廷芳博士於1929年完成的,題目叫“至聖之首受重創”,也有一些詩歌本稱之為“受難歌”,翻譯了其中的四段。從譯文的角度來說,這個翻譯用語非常優美,那時的國文水平,實在是今人難以企及的。我很喜歡這個翻譯,但是對於現今之聚會,未免有些晦澀;另外我一貫堅持,每首詩歌都是一個整體,作者寫了多少段,是不能拆分的。因此斗膽在前輩翻譯的基礎上,重譯了全部十一段歌詞。在談譯文之前,先分享一下作者和這首詩歌的故事。 一、明谷的伯納德(Bernard of Clairvaux) 中世紀的歐洲,是一個“基督教”的世界。宗教改革以後,由於和羅馬天主教的分野,復原教(新教)中的信徒對於中世紀歐洲教會的評價也多是比較負面的。而在教會之外,對於中世界也有廣泛的偏見,一些人文主義者稱中世紀早期甚至整個中世紀為黑暗時代(Dark Age)。因此,當人們把這段時間當成一片黑暗的時候,也常常忽略了其中一些聖徒的美好的見證。 實際上,相比與如今教會受到世俗化嚴重影響的狀況,雖然一些做法我們並不贊同,但是中世紀教會許多敬虔的傳統是我們應當學習的。例如修士和隱修制,從復原教的立場看來,是不贊同這種苦待己身的做法的,但我們可以確實的看到,許多修士是在捨棄身體的舒適去努力的追求敬虔。改教以後,平信徒不能閱讀聖經這種不合理的規定被廢除,信徒對神的話語有了更多的了解。但是在許多復原教教會,對於聖經的理性解釋和對於教條教義的爭論,成了教會生活的主要方面,而原先大公教會(Catholic Church,在宗教改革以前指歐洲西方的教會,在宗教改革以後才指天主教會)中敬虔的傳統,卻慢慢丟失了。 這首詩歌的作者明谷的伯納德(Bernard of Clairvaux),就是我們所不應當忽視的一位在中世紀敬虔追求主的聖徒。在他的詩歌中,我們可以深切地體會到他和主親密的交通。這裡先簡要敘述一下他生平的見證。 Bernard of Clairvaux(1090-1153) […]

布魯明頓華人基督教會主日學“靈程七講”之六 信徒受審判 按:聖經中提到七種審判。有一種誤解認為,審判和信徒已經沒有關系。這是對“因信稱義”的片面認識,甚至可能產生一種極端的看法,就是說一個人信主之後,無論做什麼都沒有關系,反正將來必定是進天國的。殊不知聖經裡多次提到信徒將來也要受審判,在主內將要得獎賞或者受虧損。賈玉銘牧師說,“因信稱義,按行為受審判”。因此,信徒不能躺在救恩之上,而沒有行為的見證,而是要活出與救恩相稱的生活,這才是“活信心”。本文試闡述和信徒有關的審判。 一、主耶穌為信徒的罪受審判 時間:主後33年 地點:各各他的十字架 結局:基督擔當我們的罪,讓信祂的人得永生 1、耶穌本不應當受審 因基督也曾一次為罪受苦、〔受苦有古卷作受死〕就是義的代替不義的、為要引我們到 神面前.按著肉體說他被治死.按著靈性說他復活了。(彼前三18) 神使那無罪的、〔無罪原文作不知罪〕替我們成為罪.好叫我們在他裡面成為 神的義。(林後五21) 他被掛在木頭上親身擔當了我們的罪、使我們既然在罪上死、就得以在義上活.因他受的鞭傷、你們便得了醫治。(彼前二24) 基督既為我們受了咒詛、〔受原文作成〕就贖出我們脫離律法的咒詛.因為經上記著、『凡掛在木頭上都是被咒詛的。』(加三13) 2、除掉世人的罪,信耶穌的不被定罪 如果這樣、他從創世以來、就必多次受苦了.但如今在這末世顯現一次、把自己獻為祭、好除掉罪。(來九26) 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那聽我話、又信差我來者的、就有永生、不至於定罪、是已經出死入生了。(約五24) 如今那些在基督耶穌裡的、就不定罪了。(羅八1) 誰能控告 神所揀選的人呢.有 神稱他們為義了。〔或作是稱他們為義的 神麼〕誰能定他們的罪呢.有基督耶穌已經死了、而且從死裡復活、現今在 神的右邊、也替我們祈求。(羅八33-34) 二、信徒對自我的審判 […]

本人的名字比較簡短,好處是不需要起英文名,因為大家都可以念得,但是也有些壞處,一是重名的太多,街上一抓一大把;二是域名、各種用戶名都很難申請。 建立網站的時候考慮過很多域名,後來綜合考慮,認為photocy看起來還比較好。可是犯了一些錯誤,一是糊裡糊塗地選擇了org的結尾。當時權衡,覺得com和net都有一些商業味道,org是非營利性的,但是忽略了其是為了非營利性組織而設立的,用來建個人網站並不合適;另一個錯誤是在域名中包含了photo字樣,可是我的站點並不只是為攝影的內容而設立的。 最近通過GoDaddy的BackOrder服務得到了chenyang.net,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穫。在名字的順序上,我有一些矛盾,比如在美國的日常生活中,我用的是Yang Chen,畢竟這是大家的習慣,沒有必要逆着行然後天天去解釋;但是在比較正式的場合,我還是希望保留亞洲式的順序。年初在MFAH看Chaotic Harmony: Contemporary Korean Photography展覽,其中名字都是按照攝影家本人的意願來安排的,有些人要求保持亞洲的方式,有些人則使用西方的順序。這是一點題外話,但是這種相互尊重的感覺挺好。 再重申一下各個網站新的域名。當然chenyang.net仍然可用,目前沒有取消這個域名的計劃。 攝影網站(主站):www.chenyang.net 中文博客:www.chenyang.net 攝影博客:photowww.chenyang.net

這幾年陸續建立了幾個網站,一個是本站(http://www.chenyang.net),稱為博客也好,文存也好,是一個以中文文章為主的站點;另一個是攝影博客(http://photowww.chenyang.net),以非正式發表的圖片為主,這半年來有點疏於料理,以後爭取更努力更新。 另外還有一個網站,是我作為攝影師的主站(http://www.chenyang.net),這幾年來陸續更改過幾次,開始是靜態頁面,後來使用pixelpost,再後來是wordpress+fotoforlio,但是一直不太滿意。主要原因在於,無論是pixelpost還是wordpress,本質上都是博客平台,而博客是內容比較多,而且需要常常更新的。而這個攝影主站應當是一個藝術家網站(artist website),這類網站的特點是內容比較少,很少需要更新。因為藝術家完成一個項目往往需要比較長的時間,而且在網站上展示的都是比較成熟的作品。另外,博客是需要交流的,但是藝術家網站一般不需要有在線的交流環節。 最近又搜索了一遍wordpress的主題,發現有一個主題WPFolio比較適合。按照其描述,就是為了藝術家而設計的一個主題。本身風格比較簡潔,沒有做太多改動就可以使用。此外還使用了jQuery Lightbox For Native Galleries插件,以lightbox的方式來顯示gallery裡面的圖片。 總結一下我的網站: Photographer Website:        www.chenyang.net Chinese Articles (Blog):     www.chenyang.net […]

暮靄沉昏黯梓陽 九州十億苦奔忙 浮生喧嚷新傷忘 寂語孤音舊怨長 堪比六朝無顏色? 昇平四海似錦鄉? 故園煙雨誰人記 坐看新風起高牆

數年之中,曾兩度熱心讀紅樓,近日又生熱情,重閱一遍。想07年底,曾伴一卷紅樓在IAH機場獨自過了聖誕夜,偌大機場空空,廣播中聖誕歌聲裊裊,恍隔幻境。前些日子曾計劃在LGA輾轉一夜,手邊恰又是一冊紅樓,後有變故不得成行,但朗讀版的紅樓卻伴了我千裡奔襲。 張愛玲在《紅樓夢魘》中說,“有人說過‘三大恨事’是‘一恨鰣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第三件不記得了,也許因為我下意識的覺得應當是‘三恨紅樓夢未完’。” 紅樓夢的後幾十回,實在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段公案,有人說,曹雪芹是已經完成了的,但是被借閱者迷失等等,至終無稿,令批書者歎歎。 有時我做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八十回本紅樓夢加上脂批,對於某些探佚紅學家而言,就彷彿聖經中的舊約,蓋因舊約含有大量預言,在新約中得以應驗。雪芹著書,“草蛇灰線、伏脈千裡”,加上脂硯齋有意無意的抖露,對於後面一段的劇情有諸多預告。只是後書無稿,也不知如何“應驗”了。 紅樓夢未完,所恨者,一則是故事未完,人物結局皆不明,另一則,則是雪芹文筆從此是傳。蓋故事情節尚可從上述所及劇情預告中略知一二,而曹雪芹的文筆和敘事,並詩歌才情,卻非敘述者可及。且不說八十回後,就是前八十回中,有些不明章回,文筆已令人生疑。六十四、六十七回竊以為尚好,末兩回(七十九、八十)文筆大異,周汝昌先生拒不認同這兩回的正統性,我是深有淒淒的。其實我以為,第七十八回就有些怪異,不過《芙蓉誄》、《紫蓤洲歌》當仍是雪芹筆墨,或許這幾回為脂硯畸笏等見過原稿者所補述。 以上談到劇情和文筆兩點,遂從此二點出發,略談一談我所看到的幾個八十回後的故事。 首先自然是高鶚續書。從前文已經可以看出,我對於高續是不大贊同的。不論高鶚是自己續書,還是和程偉元合作,或真是從舊書攤上買回了一個續本刪改而成,明明可知的是,高鶚本和原書大相徑庭,對於前書預言,也僅有少數遵行。原著七十餘回後,悲情已濃,敘述者若不能繼此氛圍,而另闢蹊徑,必成一迥然之轉折,失全書之整體性。況高續末後更抹殺完全悲劇之結局,以賈府中興告終,更是失去了作者原意。對於高續之批判,坊間著述已多,此處就不再敷述。不過話說回來,高續的文字,在幾種續書中當算是好的,雖和雪芹文筆還不是一味,但是比起現今之國文,仍是要強。 大學的時候曾經讀過一個續書,張之先生的《紅樓夢新補》,當時覺得尚不錯,可是如今重讀,頗有遺憾之處。此書的特點是和舊作銜接緊密,各種提示、預言,以及曹雪芹後來的經歷等,都在此書中大抵得到應證。但是我覺得,問題在於,作者添加了太多自己的東西,比如新的人物、地點、事件,以及在賈府敗落之後人物的市井生活,所佔篇幅太大。當然,補書者也是創作者,有自己的權力來決定作品的走向,不一定要完全遵循原作者的想法。這裡僅僅是從遵循原意的角度,來提出一點批評。 更大的問題在於,補書者完全改變了原作緊張的節奏和氣氛,在補書中,氣氛大大緩和,節奏也慢下來,略有拖沓之感。原書結束的時候,已然山雨欲來,大廈將傾,馬上就要禍患接連而來,而不是一個一個還令人有喘息的機會。(1987電視劇在這一點上做得較好,或許是要壓縮在6集內的緣故) 從文字上來說,《新補》的敘述還是太淡太弱,無論是探春遠嫁、絳珠歸天,還是賈府抄沒、賈母病亡、妙玉淪污等等,都顯得輕描淡寫,敘事平淡,這是文字失色之處。 張之先生的補書,另一特點是在詩詞上用功夫。從作者的其他論著可以看出,他在紅樓詩詞上是下功夫研究了的,這些研究成果在書中也得到了應用。不過仍然要說的是,補書的詩詞較原書仍然有較大差距,此外常常引用原書或者脂批裡的詩詞字句,這卻不是雪芹筆法。 《夢續紅樓》的作者胡楠是一位年輕女士,十幾歲開始著迷紅樓夢,嘗試寫續書,後來也是增刪十載,加上網友的幫助,最終完成了這一本續書。此書剛上架的時候,我在書店偶見就買了,讀畢上網查看,還沒有什麼評論。後來也沒有再讀,印象不深刻了,但是總體感覺還是好的。至少劇情大致有個樣子。筆法上當然不如曹雪芹的老辣,學得一點文風的樣子。詩詞上沒有深刻的印象,可是回目對得挺不工整。原書在回目上是下了功夫的。 在這兩本之外,另有一些書透露出一些八十回後的探佚成果。周汝昌先生是紅學前輩,一本《紅樓夢新證》集考證派的大全。曾經讀過他的《紅樓真夢》,早先的版本叫做《紅樓夢的真故事》,就如題所述,記載後來的“真故事”。除了脂批之外,周汝昌也特別重視一些所謂的“舊時真本”,特別強調寶釵早逝後寶玉和湘雲的結合。這一點,其實張愛玲在《紅樓夢魘》裡面有詳細的分析,可能是早本的劇情,但是周汝昌先生近年來越發堅持此說,把湘雲提高到與寶黛並論的地位,後來又說絳珠仙子不是黛玉,真絳珠是湘雲,這就有推之過遠,彷彿牽強附會了。(對我而言,書中的湘雲是一個無法視覺化的角色,並且書中也確實沒有對她的面貌描寫;近代讀者很推崇湘雲,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紅樓真夢》不是續書,只是講講故事,所以也就不論文筆了。不過這個故事好像講得有點晦澀,我讀了之後還是沒有弄清楚一個脈絡,也或許是我當時紅樓基礎知識過於薄弱。直到後來看了其他的書籍,還有周汝昌的匯校本後的附文,才漸漸明白了其中的前後關系。 從周汝昌而出,有一個分支,就是作家劉心武的探佚學。這是流行話題,自然是已經有討論很多了。其實我挺喜歡劉心武對紅樓的探究,雖然可能和曹雪芹的原意不是完全一樣,但是自成一家,自圓其說,也是有點意思。其中大約可以分為索隱和探佚兩個部分。劉心武的索隱,也就是俗稱的“秦學”,從秦可卿入手,聯繫上康雍乾的史料和曹家的命運,把書中人物和原型一一聯系。這一部分,我認為有些推之過遠,在許多要點上有牽強之處。探佚的部分,劉心武是把前八十回和脂批“聖經化”,認為其中的線索後來一定有發展,預告一定應驗,於是有一個基本的框架(在這一點上,他和周汝昌先生是大致相同的),然後填充進索隱的結果,就構築出比較有血有肉的後二十八回。 周汝昌和劉心武都沒有表示他們要續寫紅樓,但其實我還是期望他們能夠有機會把他們的續書寫出來。在劉心武的書中,揭露了一些周汝昌重寫的第七十九和八十回(因為他不太認同這兩回是雪芹原筆)。從看到的幾段文字上,周汝昌到底是紅學大師,文風頗像曹雪芹,若是他能夠寫完後二十八回,在文字上應當會好看。同樣,劉心武也是作家,他所撰的後二十八回提綱,劇情上是精彩的(回目上仍然比原書差一點,可以再改進),何妨不寫出來呢?至於劇情,他們相信是探佚正確的,雖然我看未必,但是續書者自然有創作的自由,就是在原著上發揮,又有何妨? 最後回到張愛玲,談一談《紅樓夢魘》。這一部書是在是紅樓巨眼,觀點讀到。大學的時候曾經借閱,當時只想念後面的劇情,直接看到“五詳紅樓夢:舊時真本”一章,不知所雲。如今從頭細細讀來,才知道本書是有其理論體系的,第一篇“紅樓夢未完”是全書的總綱。劉心武的一個信念,就是相信曹雪芹筆下的紅樓夢是已經完成的,只是由於政治或其他的原因,後來的書稿丟失了;而現存下來的本子,不論早晚,都是從這一個基本已經完成的全本而來。因此,劉心武的研究,是不辨析脂本之間的異同的,乃是全盤接受,並以此為探佚之絕對正確的資料。而張愛玲的研究,則是細細品味現存不同版本的異同,從中看到作者增訂刪改的痕跡。 這一點是大有根據的。在第一回的楔子中就寫到,“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紅樓夢有一個很長的成書過程,在這麼長的時間內,劇情沒有變化是很難想象的。張的立場是,紅樓夢是創作而不是自傳。她認為脂硯齋的原型是寶玉,這一點恐難成立;但是紅樓夢是基於曹家實事而創作的小說,這大約是可以接受的。這樣,在這個創作的過程中,作者的想法是在不斷完善的。比如,張愛玲考證出,最先的早本,書名是紅樓夢的時期,是一個一百回的版本,已經寫完,其中還沒有寧國府、賈赦一家,也沒有太虛幻境,沒有賈芸和小紅的故事,沒有《風月寶鑒》中來的秦可卿一家、二尤的故事等,元春還是王妃,還沒有金釧兒的故事(金釧兒和晴雯是一個人),在這個本子中,並沒有抄家,而是後來榮國府自然衰敗流散,結局是寶玉淪落乞丐,和湘雲結合,這也是“舊時真本”的來源,即周汝昌先生所堅持的湘雲說。但是在後來的修改中,漸漸有上述提到的情節的加入,直到最後期的修改,刪去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情節,豐富了寶黛的愛情故事等等。這樣說,百回的紅樓夢是完成了的,但是經過修改之後的百十回(張認為百十回是一個虛數,不一定是一百一十回)卻是沒有完成的。 […]